在AI时代，艺术家还有意义吗？
作者：炫名
自从ChatGPT和AI生图在2022年底爆火之后，就一直有人问我会不会担心自己的艺术被AI取代。我其实从来没担心过，因为我知道自己创作的密码迷宫艺术，哪怕在AI生图诞生前，就已经是独一无二的了。和很多艺术家不同，我热烈拥抱着AI的到来，并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见到AGI的诞生。
我对艺术的追求从刚接触艺术时就有一个明确的目标，那就是要创作出以往艺术家从未创作过的东西。这一点，我在2019年底写出我的艺术理论《密码主义艺术宣言》时就已经做到了。
后来AI生图出现后，我自己也玩弄过一些，例如Stable Diffuse等模型，确实很有意思。那时我就意识到，现在艺术家的独创性必须建立在“创造出AI无法生成的作品”之上，否则，就很容易被其轻易取代。
在2025年11月28日晚，我把自己的作品发给目前可能最好用的AI生图模型Nano Banana Pro，它是Google Gemini3推出的最新一代AI图像生成与编辑模型，我问它能不能按照我以往画作风格解出我画中的密码线条，如果可以，能不能生成一张类似风格的新作。下面是和它的对话：
如上所见，它既无法解开我作品中的密码，也不能将其复刻。我同样测试了其它AI模型，至少就目前而言，它们都无法解开我的密码，哪怕我把所有密码作品整理成一个文档扔给它们都不行。
这就意味着，我的艺术不仅有着以往艺术家所不具备的创新风格，而且在AI面前，仍具有个人独特性，而且无法被模仿和复刻。
残酷地说，我认识的绝大部分艺术家的作品，拥有完全独立原创性的本就凤毛麟角，而现在哪怕有原创性的作品，也往往能被AI轻易复刻。关于这一点，作为艺术家完全可以做一个实验：把自己的作品发给AI，问一下它对你作品原创性的判断，因为它有着以往众多艺术家风格形式的数据库，它能轻易辨识出你的艺术与以往艺术家的相似程度和区别；同时你也可以看看它能不能按照你的风格复刻一张新的艺术作品。如果可以，也就相当于，只要任何人拥有你的作品集，就能轻易制造出更多“你”的作品。在那一刻，作为创作者的“你”，在某种意义上就已经死亡了。
我想，很多艺术家都不敢做这个实验，因为他们不愿意直面这样一个事实：那个之所以成为“艺术家”的内核，可能早已被算法消解，或者，它从未真正存在过。
这也意味着，在20世纪那种仅靠“确立风格”就能奠定地位的时代已经结束了。哪怕你形成了独创性的艺术创作风格，一旦这个风格定型，你的艺术使命可能也就随之终结。以后再多这种风格的创作在AI面前都失去了个人的意义，它已经变成了一种公共资源了——AI的训练素材。当然，前提是这种资源得有人觉得有使用的价值。
如果艺术家只是不断创作自己过去风格的作品，而这种风格能被AI轻易复刻的话，那他所做的一切，并不比一个流水线工人的工作更有价值。我在很多年前（AI出现前）就有过一个观点，那就是：一个艺术家的悲哀在于，他创作了一幅作品，却把它画了成千上百次。而AI的诞生，如同一把照妖镜，把这种自我复制的拙劣行径暴露无遗。
作为艺术家，我们现在尤其需要扪心自问：我当下的创作究竟是在探索新的疆域，还是仅仅在惯性中重复昨天的自己？
艺术存在的意义是什么？这个问题从艺术诞生的那一刻就一直被不断追问。而在这个新的AI时代，它有了全新甚至可以说是革命性的意义。如果你的艺术能被AI取代的话，那你的创作又有什么价值？其实类似这样的问题，在AI时代，正拷问着从事各行各业的人类。
当AI生图诞生之初，有很多艺术家对其进行强烈的抵抗，不过是一种徒劳的挣扎，它无法阻止时代浪潮的进展，反而暴露了自己艺术创作的局限性。对于AI，我们的反抗是毫无意义的，时代的车轮一旦开启便无法停止，如同潘多拉魔盒一样，它不会受个人意志而改变。唯一能做的，恐怕就是学会利用它为自身所用，重新设计自己的艺术价值围栏。
综上所述，我总结出下面一些结论。同时也就目前AI的水平来提出一些仍能保持艺术家原创独特性的浅薄意见：
1. 平面艺术，尤其是数字绘画，如果你的作品能轻易被AI模仿并复刻，那你的创作已经失去了个人独特性，而沦为公共资源。
2. 综合材料、装置艺术、雕塑等艺术形式，就目前而言仍无法被AI取代，但随着3D打印技术与AI的结合，很可能也会被替代，甚至在未来几年中便可能发生。不过这些艺术形式本来在互联网中就难以传播，或者说无法沉浸式的表达出来，因为它的价值正在于它在物理空间中的实体存在，是观众与它们之间的互动，这是在屏幕世界中无法实现的。由此它们的价值很可能会更为珍贵。
3. AI能模仿复刻绝大部分艺术家的风格，但它无法模仿个人的经历与所思所感，而这恰恰能成为艺术家创作的突破点。每个人的经历都是独一无二且无法复刻的，我们的人生由无数次选择与各种偶然事件所组成，它是一次性且随机的，在时间维度上具有唯一性，因此显得尤其珍贵。如果我们的创作只是模仿老一辈的风格或追忆过去历史的辉煌，那只不过是一种冗余的工艺品。只有结合个人经历、情感和对所处时代的思考，才是当代艺术的意义。当然，前提是你得有丰富的经历和对生活的感悟。艺术之所以为艺术，从来不应该只是形式的表达，因为那样只会沦为工业时代的一颗螺丝。艺术理应反映创作者的灵魂与个性，如果你本就只有一副空壳，那你的“艺术”比AI作品还要廉价。
Anyway，以上只是我对AI与艺术关系的一些个人看法，语气可能尖锐了些，但艺术如果不锋芒的话，我觉得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。
写于2025.11.28